淋漓禾

[原创小说] 微尘系列——灼火 (第一章)

   光照进来了。

    同伴们浅浅的气息伴随着丝质的味道,顺着触须划入大脑,既香甜又美妙。

   我睁开眼,眼前只有模糊的褐黄色光影。我醒了,苏醒在这个只能容纳我折叠后身躯的睡袋中。

   我挺过来了!我挺过来了!

   我兴奋着晃悠身体撞了撞了我的邻居,希望得到同样欣喜回应。可惜没有。

    回应我的却是震耳欲聋的阵阵雷声:

 

  “你看!有几个动了动了!”

  “别吵!安安静静看看不行吗?”

 

   惊雷般的话语突然在耳边炸开,让我心悸。

   我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,保持警惕,一动不动。

尽管从小到大对雷声的突袭已经习惯,但突然面对它们仍然需要给自己缓和的时间。小时候,这些雷声隔三差五会出现在晴空中,时而带着狂笑,时而聚众爆发。从来没有人能读懂过,即使是教授知识的长老也.....

    小时候.....长老.......

 

 

.......

 

 

 

   “今天又躲在哪去了?我没看见啊。”

  “都缩在叶子地下吃饭吧。哎!别掀开! 这一框是新出的!弄死了的话老板回头又要扣我工资了!”

  “我还就不看了!切,小气......”

 

     随着话音落下,袭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地震。用丝搭建起的房屋晃荡着,仿佛即将倒塌。我们瑟瑟发抖,把长老团团围住。

   “长老,这是什么声音呀!好...好可怕......”

   “孩子们,不要怕。这些是神的声音。”长老伸手扯来一片叶子,温柔得盖在我们身上:“神会赋予我们充足食物和安全的牢笼,作为代价,我们的一生会在可可怕的神谕度过。你们才刚出生,日子还长着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不见他们....他们在哪?”

   “他们住在这座牢笼的外面.....总是喜怒无常。此外,外面还有有祖先们曾经生活过的,更自由的世界....”

    我仰头望着长老,她慈爱的目光与我的眼神交汇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然没有害怕,却有浅浅的伤感。

       “那长老,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?”

   “.......”

    她笑着垂下眼,拍了拍我的小圆脸,转过身,透过层层交错的枝叶看向外面。那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。

   

   “.....长老?”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“等你们长大了,就会有机会.....”

     她回头,琥珀色的眼珠里的黑暗消散了,透着光。

“   我要活着亲眼看到外面,当然,你们肯定也会。”

 

 

 

.......

 

 

       一直到那天我才知道,曾经她眼里闪过的东西叫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那天,长老和接班人交接完工作后,开始织起淡绿色的睡眠舱,就像她的同龄人都干过那样。我们在他们眼睛里看到它又亮起来了。新晋长老说那东西叫做斗志。每个人在为睡眠做准备的时候身上都会冒出有这样的东西。那东西燃烧生命,会消耗我们辛辛苦苦进食储存下的营养。

     “是值得的。”他和我们站在一起,欣赏这些在阳光下错落有秩序且晶莹反光的淡绿色大厦:

     “他们房子很好看,神肯定会满意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后来,长老换了一代又一代,每一次我们都会站在一起看前一代长老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织出的‘眼花缭乱’大厦。终于轮到到我们这一届,我们这一批中的一位同胞也终于被选上当了长老。

 

     “喂!长老!”我叫住已经忙的焦头烂额的长老:“你来看我。眼睛里有‘那东西’没有?”

       我以为会被脾气火爆的他一顿臭骂,结果他竟然真的停下来盯着我看了老半天。旁边的接班人迅速掏出小本本开始记笔记。

    “有。”他相当认真。

       回答相当言简意赅。

       接班人很尴尬:“长老....你也教教我呗....那东西叫什么啊?”

      我的一位邻居笑了:“那长老你看看我呗。”

      长老瞪了他一眼,不去理会,回头带着接班人巡视:“那东西叫‘斗志’,这事我们最后再说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远处有停下来休息的同胞接着起哄:“长老——你再看看我呗——”

      “对呀,别区别对待啊,看看我们呗~”

      “滚滚滚!做你们的事去!”长老骂骂咧咧的走远了,远处却传来大家嘿嘿嘿的笑声。

 

.......

 

 

     思绪飘了老远半天才收回来。

     我已经在睡袋中缩了好久。雷声没有响起,也许“神”走了吧。我松了一口气,开始准备从睡袋中爬出去。

但这毫无一疑问是一项痛苦的活动:睡袋内部手和脚的活动被限制了,动弹不得。我不得不分泌出腐蚀液来破解这些束缚。睡袋湿润后再用头去顶,好让他让它破口。然后就陷入了很尴尬的境地——我引以为傲的厚厚的睡眠舱成为了我出舱的障碍。我拨开一层又一层,快精疲力尽才拨开一道口子。休息了半天,闷着头往外冲。

     说冲出去可能只是个笑话,因为把整个头伸出去都是痛苦的。已经硬化的丝像刀刃一样刮过我的脸,我的触须,卡住我的脖子。好!很好!万事开头难,起码我的头已经出去了——

 

   “你好,同胞。”

 

   “咿呀啊啊啊啊啊怪物啊啊啊——”

    眼前赫然出现一大团我没有见过的白色生物,吓得我直接把好不容易卡出来的头又卡了回去。


   “真够没礼貌的,你们那框的长老看起来素质组不怎么高嘛。”

   “怪物”说着我听得懂的语言,还顺带着爬上了我的睡眠舱,把它盘得晃来晃去。

    我拼命嗅着空中的气息,企图在腐蚀液刺激的气味下分辨出什么。

 

    一切我能拿到的证据都表示他没有恶意。

 

    “听好了。我不是什么怪物。你只是不适应我的长相,其实我和你长得相差无二。长期的睡眠会导致身体再发育。你现在觉得我有多难看,待会就会对自己的长相有多失望。”

     “我不是!我肯定和你不一样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 “嗯....你要这么说也的确是这样....其实是我和你不一样....只有我....”

 头顶上方传来一声淡淡的叹息。

    “嗯?你说什么?”

     “没什么。亲爱的同胞。你还是先出来吧。我会给予你适当的帮助。看你这个头,估计出来的确挺费劲的。”

     “所以你刚才是在偷偷说是我很胖咯?”

     “没有没有,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 

    好歹他还知道这是女孩子的雷点之一,他不敢再去跟我聊什么身材问题了,索性从我的房子上跳下来,到另一边帮忙软化墙壁去了。

 

 我虽然有点不明所以,但突然觉得很安心。

 

 是因为时隔很久才听见了熟悉的乡语乡言呢 ? 还是说因为他是我醒来接触的第一个对我还算友善的人?

  不,可能是因为作为同类的认同感吧。

  我和他之间,也许有很多种种相似的东西。

 

  我这么想着,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帮助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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